八蝉

提前生贺 @绾 

祝小朋友学业有成健康成长。

-正文番外一发完结-

-双视角-

-勿上升-

 

（正文，千玺视角。）

 

我经历过最坏的事，不会有什么比它更坏了，所以我现在没什么好害怕的。

 

以上，是这个星期以来我第三次看到自行车轮胎泄气出逃后安慰自己的话。

 

而实际上，高中入学以来，我每时每刻都这么慰藉自己。

 

 

 

蹲下身来，用手指压倦怠罢工的车胎。

 

车棚里陆续有热闹的人经过，或是三两人结队要去游戏厅分个高下，或是男女成群调笑着说让我脸红的话。

 

他也在人群中，时而三两结队，时而男女成群。

 

我承认每次遇见，都会偷偷看他。

 

他娇嫩，不似这片渔村里被海风吹伤的那些人。仲夏里他白藕节似的手臂在灼光下有律动的挥摆，鼻尖处有微妙的晶莹，仿佛呼吸着的不是空气，是光。笑的时候两颗尖牙从唇间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灼伤了眼。

 

他会大声的呼喊朋友的名字，在四楼的教室冲着路上的熟脸要一根小卖部的烤肠，在体育课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中口齿清晰的布置站位。

 

他光芒四射。

 

但我觉得一个人光芒四射还不自知的时候，是种罪过。

 

我有幸成为他的同学，却从不奢望他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很好听，易烊千玺。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不满，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太长，我怕他记不住。

 

对不起，害你也和我一样受伤害。

 

我继续戳着轮胎，他从我身后经过，我闻到熟悉的海洋味，是一种出于喜欢才能闻到的荷尔蒙。

 

 

 

比起交上去就被悄悄撕页的作文本，轮胎漏气还算是一种我可以接受的恶作剧。只是看到修理店小哥对我每天借打气筒的行为露出不耐烦时，我有些局促不安。

 

我不是一个善交际的人。不会笑更不会哭。

 

这所临海的渔村中学里，并不会有人因为你成绩优异而殷勤的讨好。他们愿意生生世世出海捕鱼然后满载而归。来日娶妻生子安度晚年。

 

我不一样，我想去看海的尽头，成了异类。

 

他们不跟我说话，认定了我终有一天会走，欺负起来肆无忌惮。

 

人是擅长遗忘的动物，为了生存，忘记恐惧，忘记伤害，自欺欺人的与岁月相处的心安理得。

 

我也认定我终有一天要走，无论是课桌里的虫子亦或是饭盒里的蚂蚁，我都会忘记。

 

但我想我忘不掉他。

 

 

 

高三来的比以往任何一个学期都早，这是每个学校的惯例。

 

八月初正是盛夏，教室里只有四台嗡嗡作响的吊扇还在不辞辛劳的工作。我习以为常的将《五三》里那颗硕大的蜘蛛从阅读题上移开，收获一份惊喜。

 

翻了翻封面下的第一页，王俊凯三个字扭捏的摆在那里，不似他的光芒四射，字迹软塌塌的没了脾气。我将目光凝聚在末尾，那是有很多个90°角拼凑成的方块字，被他写得圆润可爱。

 

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再将蜘蛛放回去的时候，我是故意的。记忆里语言的交集从那一刻开始。

 

“你的书，放我桌上了。”

 

“哦。”

 

他轻描淡写的接过，我知道他和其他人也不一样。同为异类，他爽朗大方，谈笑自如。他们都喜欢他。

 

 

 

我所期待的尖叫是在晚修第二节课时发生的。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勤奋。

 

“谁将蜘蛛放我书里了？”

 

即便是在被要求保持安静的晚修课上，他这样的喊叫依然不会有班委阻止，我爱慕他的特权，开口就能成为焦点。

 

“可能是今天书放我桌上，被人误会成是我的书才放进来的。”

 

这句话我练习了一整天，将歉意和委屈诉说的恰如其分。隔着走道拿掉他书里那颗气焰嚣张的八脚怪物，再抿唇一笑安慰道，没事了。

 

教室恢复安静，只有他故作镇定。我能感到他不时撇过来的目光，几分好奇几分同情，尽收眼底。

 

 

 

如果非要说我对这里的留恋可能唯一的就是从未被语数外占用过的体育课。

 

渔村的学校风气大多这样。

 

我不好动，若没有他我更愿意将这45分钟花在一道数学压轴题上。但此时此刻我坐在篮球场的阴凉处，手里捧的古诗词成了摆设，飘忽的眼睛盯着他穿梭在人群中，一步两步三步的越过对方将球投进框里。

 

我压抑自己，甚至没有为他欢呼的权利，更妒忌那些胸部微微隆起脸颊泛红的女生有给他递水的资格。

 

远处体育老师在叫我，无非是让我在下课前将各种球拍收好送回器材室。这种活也经常被他们推给我，我忍气吞声的做了两年。

 

收起手里的书看了看时间，怕来不及赶在历史课前回到教室，小跑着过去叫同学们把器材还过来，脚下一绊，出于本能手掌撑地，却也没能阻止膝盖破了皮，血水汩汩往外流。

 

有人嗤笑我，笑声在越发毒辣的阳光里逐渐放大。正午2、3点的时分，说不清是摔伤还是烫伤。我头顶晕眩，浑身使不上劲。

 

但小腿处突如其来的冰凉轻而易举的将我唤醒，我看到王俊凯放大的脸，他在用刚接过的水冲洗我伤口附近的尘埃。

 

鲜红的血液开始降温，他拉过我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将我的脚尖抵在他刚刚穿梭于人群中的那双白色球鞋上，我不争气的在他白色的鞋子上留下一团灰灰的印记，亦步亦趋的被他拉到医务室。

 

校医说无大碍，包扎过后会行动不便，一星期能好。

 

我有些不开心，算定了他会来解围，于是在跌倒的那一刻我奋力的扑向了地面。可是一星期很快就会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搀着我的手，我半个人将重心倚着他，另一只稍好一些的膝盖在努力的驱动着骨骼完成现在我唯一能前行的动作单脚跳。

 

阳光一洗午后的毒辣，转而成了黄昏的妩媚。我终于听见了他唤我的名字。

 

“易烊千玺，你怎么总被人欺负啊。”

 

 

 

我的自行车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车胎精神饱满的样子像是在嘲笑自己行动不便无法施压于它。

 

王俊凯自告奋勇成了我的代步工具。

 

我如愿以偿的坐上了他的单车后座，黄昏宁静的站在我们身后，陪着我们一起等待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养伤的这周成了我最落魄也最安心的日子。我想能被他大声叫唤名字的人也是能享受部分特权的。虽然我还是时不时的被请求帮忙擦个黑板收个作业，不过好在《五三》里再也没有出现奇怪的东西。

 

王俊凯将课桌向我的方向移了一点儿，他开始请教我各科的难题。我能经常与他那些可爱的字迹见面，想到这里就很开心。

 

他成绩不算好，大部分题我能轻松的解答，有些数学题我会给他列出很多个方法，让他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去证明。

 

他总会说千玺你太聪明了。我期待看到他眼里崇拜的目光，被那样一个耀眼的人追崇使我可笑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有时候也会被问到我不会的题，通常我会装作没空，然后默默记下题目，再挥霍一整节晚修的时间翻阅各种公式套出答案。

 

然而当我说这道题很简单啊，我来跟你讲讲吧的时候，他会调皮的冲我撒娇说千玺这个题好难啊，我早放弃啦。

 

我羡慕他说话的时候毫无顾虑又让听者安心，想说的想做的坦坦荡荡。

 

而我常常拧巴的可怕，那种花了整整一节课解出来的题被我宝贝的收藏在错题集里，时时翻阅，怕他哪天又想起，我会慌忙失措搭不上话。

 

 

 

腿伤痊愈的时候，我与王俊凯的单车后座正式告别，我饱满的自行车轮胎因为即将和王俊凯的坐骑并驾齐驱而跃跃欲试。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怎样勾搭上王俊凯这样光芒四射的人的？

 

我听到来自自行车的挖苦，我狠狠的蹬了它两脚示意他闭嘴。不经意的将身后的王俊凯甩出3、4米，他在身后用我以往羡慕的那种分贝大声的叫我的名字，他说

 

“千玺，你等等我啊。”

 

 

 

而事实上，我和秋雨过后转凉的天气一样，不会等任何人。

 

一弯湖水在盛夏被王俊凯搅得漩涡肆起，入秋后却也只能被雨滴打成阵阵涟漪，最终还是要流向大海。

 

我将眼神从过道对面的他身上抽离，继续将头埋进厚厚的《五三》里。王俊凯一如往常，放弃了与难题抗衡，依然在最后一节晚修课的时候带上耳机看最新一期海贼王。

 

而后下课铃响，他会一边耐心的听完ed曲一边等我慢吞吞的收拾好书包一起回家。

 

 

 

高考的压力在渔村的中学毫无痕迹，模拟考试成绩出来，我不出意料的保持着第一。顺着前百名的红榜，想找到王俊凯的名字。

 

回家路上一直对高考闭口不谈的他终于问起我想考去哪里。

 

我很庆幸在某些执着的事上能和他一样坦然，我告诉他，北京，没有第二选择。

 

“哦，那你加油啊。”

 

那天他骑得特别慢，就连在听到每晚不打烊的音像店里播着周杰伦的歌时，也提不起兴趣。

 

那天我陪着他慢慢骑，听到歌词这样唱

 

[考不上好的学校，]

 

[可以不微笑就走。]

 

秋雨突如其来的落下，我摸摸眼角，有些凉。

 

 

 

王俊凯又开始翻着《五三》问我难题。我反问他海贼王不好看吗。

 

他说更新慢，现在可以腾出二十分钟来做一道数学题。

 

我像以往一样给他细细讲，他不似从前的浮躁，开始翻看我整理了很久的错题集。给他画语法书上的重点，他因为完成时的现在和过去之分又和我纠结了一整节课。唯一不用担心的是语文。

 

文字的沉淀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王俊凯懒得自己练习，变得爱看我的作文，描摹着语调，说我写得都是情诗，李白不爱贵妃也不爱酒，他爱月亮，他的喜怒哀愁都只跟月亮说。

 

他在和月亮谈恋爱。

 

我说不对，月光晒着很多人，它欠李白一句情话。

 

 

 

我的《五三》开始积灰，字迹渐渐爬满那本夹过八脚怪物的厚书。班主任终于找我谈话，让我专注自己。

 

渔村的中学落魄了好多年，第一次遇上像我这样愿意认真读书的学生。穷酸的教师脸上写满了欣喜，将毕生成败寄托在学生争气与否上，是每位老师都会有的虚荣心。

 

我又想起王俊凯，二模的时候王俊凯成绩突飞猛进终于上榜。我的虚荣心也被满足。

 

王俊凯很开心自己上榜，更开心的说着榜首的我是他的骄傲。

 

我一眼瞥见第二名赶追上来的劲头，默默回应他说，不如上次好。

 

他置若罔闻，掰过我的肩膀，望向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月亮不及诗仙才情，但他在努力学说情话，诗仙会等他吗?”

 

眼里满是柔情，看得我伤神。

 

静默良久我才回他道，那月光从此只照李白一人如何？

 

 

 

寒假过后离高考越来越近，偌大的百日倒计时挂在教室里放大了秒针的滴答声。二模过后我和王俊凯都对彼此默许的承诺心照不宣。唯有埋头做题是最好的履行。

 

班主任挑了一些成绩尚好的学生制订了尖子生冲刺计划。我自然被列入其中。晚修时间一大半被拉去顶楼的空教室里做名校模拟题。课间也不休息，语文和英语常常连着作文题也要完成。

 

我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这让我看不到王俊凯，还有他给我写的小纸条上圆滚滚的字。

 

取而代之的是王俊凯会在每个课间给我发的简讯。有时候是抱怨今天的完形填空好难，有时候是报喜又默背出了哪篇古文，有时候也拍一些我也看不明白的几何图形求教解题方法。

 

我没办法及时回他，总要在完成一整张试卷后得空了才打上一两个字，又怕路过巡视的年级主任发现，小心翼翼的将手机踹兜里，仔细留心每次震动。

 

有一次我犯懒，空着大半张文综卷子给他发消息说我饿了。

 

然后也不等着他回复就把手机掖在试卷下看小说。好一会儿手机撂在课桌上震动的声音巴扎巴扎扰乱了整个教室。

 

我赶忙按掉，打开微信看到王俊凯发来的两个字，“出来。”

 

我望向窗边，他果然在，举着饼干和牛奶，向我招招手。我偷溜了出去拉着他的手就向操场跑，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喘。

 

他看着我笑，帮我理顺了凌乱的头发，我也看着他笑，笑了好一会儿他戳我的脸颊说你这儿有个窝，我说是，这里住着你。

 

然后他的吻就劈天盖地的袭来，两半唇毫无经验的与我的嘴碰撞厮磨寻找出口，我晃神，他钻了进来，一舔而过我的牙齿，还在门牙间的缝里流连反转，我识破他的玩笑，暗暗挣扎一下咬住他的舌，他吃痛着退缩，右手掌却托住我的后脑勺，左手楼上我的腰将两人拉近。我没了顾及钩住他的脖子将整个身体撞进他怀里，不安分的索取进攻，吮吸啃噬，直到尝到铁锈的腥味才放开彼此。

 

澎湃汹涌，又青涩不堪。

 

我将烧红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他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耳廓。我们都不说话，仿佛那天只是月色很美，吻得水到渠成。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放学的铃声，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像是在等着我，我们终究在他震惊的注视下不安的松开了彼此的手。

 

老师没有责怪我，只是对着王俊凯说明天你把位置换到窗边去。

 

放学路上王俊凯调笑说没事，反正你现在都在楼上自习换不换位根本没差。

 

我看着他被我磕得出血的红唇问他疼不疼。

 

他说疼，你再亲一下就不疼了。

 

我欣喜的发现我的月亮会说情话了。不动听，不动情，不要脸，不害臊，不会不受用。

 

 

 

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季节开始燥热。由于备考的紧张，班主任找人谈话也越来越频繁。

 

王俊凯不坐我身边后我的情绪跟着天气一样多变，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他倒是专心起来，经常埋头啃书或是眼神凝视黑板认真的做着笔记。我真羡慕他的笔记本，可以一笔一划的将那些好看的字符刻在身上。

 

也有正好抓见他偷瞄我的时候，然后我们相视一笑。有次政治课我好几次回头看他，恰巧他也听得无聊，我俩看的次数多了，听见政治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余光瞟向我俩我才收敛了些。没过多久有同学从背后传纸条给我，捏在手心都能感到那些调皮的字迹，缓缓打开看到他写着:

 

别看啦，好好学习。

 

我才定下神，将那张小纸条折了又折，夹进快被我翻烂的《五三》里。

 

果不其然，当晚班主任就找了他谈话。坐在教室里都能听见隔壁小隔间里的怒吼。

 

放学后我问他和班主任聊了什么。他只是安慰我说没事，他能处理好。

 

直觉告诉我这和我有关。但我没有追问，日子就这么离高考越来越近的耗着。

 

模拟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王俊凯超常发挥，尤其数学。他现在的成绩能进前20，考同一个地方应该不难。

 

我看得出王俊凯这几天虽然和班主任关系不太好，但心情也不错，可能期待着被老师表扬也是学生的天性。可我们等来了晴天霹雳。

 

当班会上老师在讲台上含沙射影的讽刺着即便数学试卷最后一题题目出错了，也能有两位同学将证明步骤写得一模一样时，王俊凯眼里的星光黯然失色。

 

我看过试卷，全班最后一题写了证明步骤的只有我和王俊凯。

 

那是一道临考前恰好和王俊凯讨论过的题型，还记得那天他穿着蓝白条纹衫，靠自己很近，我贪婪的吮吸过他身上的海洋味。

 

放学后我看到他少有的坏脾气，我安慰他别放在心上。他黑着的脸终于在看到我的时候一扫阴霾。但他晶莹的鼻子皱成了一团，红红的像是哭过。

 

 

 

六月真正来临的时候，王俊凯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拍毕业照那天，我打电话给他，说是感冒了在家休息，等好了就直接回来高考。我要去看他，他死活不让说怕传染给我。我只好妥协。

 

最终也只是在我身边给他留了个空位，相机定格的那一刻应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遗憾。

 

7，8号两天下起了暴雨，王俊凯和我不在一个考场，我还是没见到他。第一天数学考完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听上去考的还行，说试卷于他不算难。我们俩都不敢对答案，又道了几句明天的文综和英语要一起加油，快挂电话的时候他说明天晚上八点去海滩边等他。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篡在手心。

 

深呼一口气，放下笔的时候距离下考还有10分钟。翻了翻试卷，有几个阅读理解做了标记，王俊凯做的时候应该会有困难，这都是我们复习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又仔细的在文章中查找了些细节，擦掉几个，将难度降低。

 

听到下考铃的时候反而变得紧张起来。暴雨越下越大，我把考具放进书包撑着伞飞奔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在衣柜里左挑右选。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日复一日的穿校服是件多么轻松的事。

 

妈妈在客厅里做好了饭菜问我这么大的雨也要出去，是不是去见哪家小姑娘。我整个人钻进衣柜里憋红了脸，闷声的回，嗯，同学聚会。

 

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饭，看着挂钟走到7，还有一个小时。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发了信息给王俊凯，问他还是约在海边吗，他没回我。可能也和我一样在为挑衣服困恼。

 

7点半的时候雨终于小了些，我最后挑了一件黑白格子T出门，初夏雨后的傍晚，风竟然有些凉意，穿过我宽松的领口，不禁打了个冷颤。

 

从我家可以步行去海边，路上还是忍不住给王俊凯打电话。这回他终于接了。

 

但我马上发现了他声音不对劲，他说感冒又加重了，今天不能见面了。

 

听筒里呼啸的海风很快就出卖了他。

 

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把伞仍在路边开始跑起来，路上的泥坑让我又摔了一跤，手肘传来热辣的痛，脸上泥水和雨水混作一团，我没有在意被弄脏的漂亮衣服，还是一个劲的跑向海边。

 

我到的时候，幸好他还在。

 

王俊凯坐在沙滩上将自己抱做一团，小小一只，像被拔了刺的玫瑰，蹂躏去了娇艳的花汁，跌坐在那里。手机的微光打在他脸上，映照着他眼下涔涔的泪痕。

 

我从身后将他圈住，一起看着海滩上那副寂静的身躯，班主任像在那里睡着了一样，任海水冲刷也没有醒。

 

我拿过他的手机，看到了在我来之前的他播出的那条通话记录，上面赫然写着班主任的名字。

 

我别过头去吻他脸上还残留的泪，他身上好闻的海洋味和海风融为一体，变得腥甜。

 

我耳语着对他说，没事的，我们还未成年。

 

 

 

 

 

 

 

 

(番，小凯视角。)

 

我们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从一开始以为全世界都需要自己，到最后明白秉持的天赋不过是只够自己成为一个不错的普通人。

                     

这样，就算是长大了。

 

但时光停顿在那里时，我的世界只有易烊千玺，他需要我。而我还不想长大。

 

 

 

我的家庭不算美满，我的生活也不如看上去那样光鲜，我和这片临海小渔村里大部分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惧怕着外界的繁华，任由自己横泄嚣张的困居在小渔村。

 

但我还算聪明，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样貌尚好，篮球打的也不错，唯有成绩不太理想，但前两者足以让我在一群高中生里成为拥簇的对象。

 

我会跟着大孩子去沿海的公路上骑自行车，也会学着他们老练的姿势夹着香烟，但我从未把那些味道奇怪的小颗粒吸进肺里，那会呛得我咳嗽，这是我的秘密。我从来就知道在这里一根香烟比一张满分试卷更能让自己看上去强大。

 

说道满分试卷我就会想起我们班有个叫易烊千玺的家伙，他其实长得也不差，但喜欢在我们班这群调皮的学生里维持一种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早熟模样，即便倍受欺凌。

 

我的很多好朋友在校园欺凌这样一个话题里都有发言权，但我没有。我想我本质还是不算坏，我有些同情易烊千玺，但不敢与他为伍，那样别人看我的眼神会很奇怪。

 

可我最后还是和他搅做了一团，以班中任眼中畸恋的关系。

 

 

 

当临近高考班主任拉我进小隔间里谈话时，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和千玺从操场手拉手回教室被他看到过，上课偷瞄千玺也被他抓到过，还有那些小纸条，我想他能从我和千玺暧昧的气息里猜出七八分。

 

可能还有一些他看到了但我不知道的事。

 

但我不在乎，我的成绩从我和千玺在一起后就一直有进步。千玺说他想去北京，那我就陪他去。马上就高考了，我们会离开这里。即便我还是有些惧怕外面的世界，那不是一根香烟就能保护好自己的地方，但我有了千玺就会勇敢，我还要保护他。

 

在小隔间里班主任不留情面的揭穿了我，我安静的听他数落，也许等他说尽兴了就没事了。但我没想到他最后指责我耽误了千玺，要去告诉千玺的父母让他远离我。我情绪突然失控，和班主任大吵了一架，他根本没权利插手我和千玺的关系。

 

后来千玺问我班主任说了什么，我不想告诉他，但也骗不了他，只能安慰他安心考试。

 

再之后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理想的分数冲淡了我的愁郁，这意味着我又可以和千玺靠近一点儿。只是班级会议上班主任的一番话让我很不服气。我没有作弊，千玺更不会。

 

下课后我去找班主任理论，他好像还在因为上次小隔间的谈话记着仇，一口咬定我就是抄了，那个时候我委屈的哭了，香烟在口袋里无力的躺着，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对着班主任大喊大叫不屈不饶。他真的被我闹生气了，当着我的面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你儿子考试作弊，还是个同性恋。”

 

我彻底安静了，擦干眼泪，纂着接近满分的试卷恶狠狠的看了班主任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后我都能猜到我妈疯成什么样。

 

她打了我，用不知道哪个男人的皮带狠狠的抽我，然后把我反锁在房间要我好好反思。

 

不过我庆幸她没没收我的手机，我还能跟千玺说话。我骗他自己感冒了，不能去学校。傻小子居然说要来看我，我当然不答应。

 

他最后还是依了我的话，应该说他一向都很听我的话。

 

考试的那两天下起了暴雨，我妈那天没有出去约会，全程接送我。她苍老了许多，等考完我也要离开她了。

 

考完数学的时候，接到千玺的电话，我妈也在旁边，我没顾忌的接了。还好他这几天没受影响，听上去考的也不错，最后我还是小心翼翼的约了他考完后去海边，我妈在一旁听着，没有阻止，这让我开心。

 

那天我也约了班主任，时间在7点，见千玺的一个小时前。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妈这边捅破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解决。但是千玺不一样，我想保护他，不能让他跟我一起冒险。

 

我打算跟班主任道个歉，关于那两次情绪失控顶撞他，然后让他别管我和千玺的事了，如果他不愿意就等8点千玺到了再一起劝。做最坏的打算是现在就跟千玺家摊牌，但得让千玺有个准备。

 

可我没想到他是醉着酒过来的，看样子是刚结束班里的聚会。我态度诚恳的跟他道歉，他欣然接受。我以为事情会发展得很顺利，谁知他接着说高考可没办法作弊，让我好自为之。

 

这一次我收起了没用的委屈，只有愤怒。

 

为什么他们对我的努力不闻不问就可以一口咬定他们所认为的是事实? 我做了一个后悔的决定，我承认将他推向大海的时候是带着恶意，有那么一瞬我希望这个秘密永远的封沉，而只要干掉我眼前这个蛮横不讲理的老师，我就可以达成目的。

 

他被我推得踉跄，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先动手，突然就拿起手中的酒瓶向我扔来。我权衡了一下自己的气力，还是打算跑。

 

我跑了一会儿，背后的动静越来越小，回过头看的时候，他在水里挣扎，那一刻我居然是开心的。我没有走回去伸手拉他一把，因为这样的海浪根本不算什么，他不过是因为跌倒而惊慌，等他回过神了说不定还要继续找我报复。

 

可我低估了酒精。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班主任瘫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不敢过去试探的他呼吸。我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可不可以用叛逆来开脱，但我想所谓的叛逆也不过是因为抱着百分百的审美去看待生活，而不愿意考虑道德规范，以及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千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坐在沙滩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抱着我，也一定看到了远处睡着的班主任，但是他没有过去叫醒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

 

我的脸颊像在被一只小狐狸舔舐，然后听见千玺对我说。

 

没事的，我们还未成年。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他一起去北京，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一定会很难熬。

 

当他安慰我的时候，我想他心里有了判断。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再打算告诉他前一刻的真相。病态的贪恋起他心目中那个小小英雄的我。就像当年我为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坏同学一样，有我在，他就不用怕。

 

 

 

 

-end-